1999年2月,我和安德烈•科斯托拉尼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, 我们俩都知道,这将是他的最后一本书。我的序言竟成了献给他的 悼词,却是我没有想到的。
9月14 H , 93岁的安德烈•科斯托拉尼在巴黎逝世。他虚弱 的身体已抵抗不了腿部骨折给他带来的后遗症。
但是他仍活在他的作品中。加上这本,他一共写了 13本书, 在全世界销售300万册。《资本戶杂志上有他的专栏,他在上面发 表过414篇文章。第一篇发表在1965年3月的那一期,题目是《一 个投机者的告白》。最后一篇发表在1999年10月的那一期。他最 大的愿望是能够为2000年1月的那一期继续写些东西。他曾用他 那富于幽默的方式说道:“《资本》给了我保障,但谁来保障资本呢?”
在过去的35年中,他曾作过无数次报告,并在电视上频频露面。 不论是在达沃斯经济论坛年会上,还是在世界银行、电话交易所和 哈拉尔德•施密特主持的节目中,他始终都是一位幽默机智的勇敢 斗士。
他成了交易所的大师。谁想从科斯托拉尼这位交易所老手那里 得到重要建议,那将会非常失望。他在每次报告开始时都说:“你 们别想什么别的建议。”他还说,建议是没有的。如果有,那么也 不过是告诉大家,它们只是银行或其他利益集团企图向公众兜售某 种股票罢了。然而在他35年来写的新闻体著作中却有许多建议。 其中最有名的一例是,到药店买些安眠药吃下,然后买一揽子国际 标准证券,再大睡几年。谁要是听从了这个建议,一定会获得那个 早被他预言过的惊喜。
他把他最明智的建议给了年轻的父母:"你们应投资孩子们的 教育!”这句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,也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。 但通过科斯托拉尼自己的经验,这句话听起来就特别有分量。在他 18岁那年,父母把他送到巴黎,向一个熟识的交易所经纪人学习。 科斯托拉尼的父母在战争和运动中失去了一切,多亏这次教育,才 使他们的儿子有能力资助他们在瑞士安度晚年。
"享受生活吧!”这是他乘坐奥迪A8穿过布达佩斯时给听众 的建议,这是他到生命最后时刻也牢记在心中的准则。
安德烈•科斯托拉尼尽情地享受了生活。他热爱古典音乐。瓦 格纳的《纽伦堡的歌手》和理查德•施特劳斯的《玫瑰骑士》,他 听了不下百遍。令他十分高兴的是,他还和理查德•施特劳斯相识。
听古典音乐,抽一支好烟,思考着交易所的业务,这带给他无穷的 乐趣。只是后来因为健康问题他才把烟戒掉。
科斯托——我们这些朋友都这么称呼他——不仅享受舒适的生 活,也享受他的“工作”。就像听众需要他一样,他也需要听众。 公众给了他认可,也让他永葆年轻。采访和讨论中经常会有人问他 精力充沛的秘诀,他的回答是“精神体操”。当然他知道,随着年 龄的增长,只靠听音乐和思考来对付衰老是不够的。他在1998年 还作了三十多场报告,出现在不同的电视频道,接受了各种不同的 采访。虽然坐飞机、火车或汽车以及登讲台对他来说越来越困难, 但是这位科斯托拉尼"先生”从来都不坐讲座筹办者给他准备的舒 适的沙发椅。只要他把两只手牢牢地撑在讲台上,接下来就会有60 到90分钟动人、紧张而又诙谐幽默的报告,再接下来便是长时间 的鼓掌与喝彩。
安德烈•科斯托拉尼是德国两代交易所投机商崇拜的对象。尽 管如此,他身上仍无一点“明星习气"。年轻人让他签名时,他总 是先给他们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回答:“我可不是摇滚明星。”然 后再在他们的入场券、钞票或T恤衫上签名。
只要他不到处宣扬自己的理论,正如他自称是一个“交易所的 漫游传教士”,他就会和他妻子住在巴黎或是他的第二故乡——慕 尼黑。在那儿,他早晨会去希波帕莎基大街的咖啡馆,下午则到马 克西米兰大街的“正宗罗马”餐馆或是“牡蛎酒家”。但是在他看来, 最好的餐馆还是在巴黎。中午他会去鲁玛波特大街的Chez Andere 餐馆。他说这家餐馆有巴黎最好的牡蛎,餐后一般来杯可乐。接下 来他会去香普伊西斯大街的“Fouquets”咖啡馆。除了战争年代, 他从1924年起一直是那里的老顾客。按照惯例,他下午会小睡一觉, 晚上去该城一家最有名的“Brasserien"。他特别喜欢蒙特帕那斯 城区的"LaCoupole”。30年代它非常火爆时,科斯托拉尼就开始 光顾那儿了。
安德烈•科斯托拉尼从1917年开始就一直与金钱和交易所打 交道,但他却不是一个实利主义者。通过思考证明自己是正确的, 这带给他快乐。他自信地称自己为投机者。对他来说,投机是一种 智力挑战。他与金钱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,在他看来,这是成为 一个成功投机者的首要前提。科斯托拉尼既不吝啬,也不挥霍炫耀 钱财。金钱对他来说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。他被纳粹迫害逃出巴黎 时是金钱给了他帮助;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,是金钱给了他最好的 医疗保证。他更看重这一点:是金钱使他能过舒适的生活。如果一 场戏剧或音乐会特别令他着迷,他就会坐飞机去米兰斯卡拉剧院过 通宵,但是能省钱的地方他还是尽可能地省。因此,他经常会把一 些讲座举办者送给他的一等戏票换成二等经济票,这样他就可以省 下钱为自己的私事买飞机票了。他总是说,反正他太瘦了,太宽的 位子也坐不满。
但“世界公民"科斯托拉尼首先享受到的是给他带来财富的经 济上的自主权。这种自主权对他来说是除了健康以外最重要的财富 和最大的奢侈品:一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自 主权,同时也是一种不必做自己不愿做的,不必说自己不愿说的自 主权。他先后在70年代和IOS假基金斗争,80年代和金元院外活 动集团斗争,90年代对联邦银行和新市场斗争。不管他进行什么斗 争,他总是一位"因信仰犯法者” o他的一些批评者认为他树敌是 为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,其实这种猜想是错误的。谁有我了解他呢? 即使是在一般的谈话中,他也会为了自己的信仰跟人进行激烈地争 论,就像他在他的专栏和报告中一贯表现的那样。一个女记者问他 是否想回到20岁,他回答说:"20岁?你在开玩笑吧!我想变成 80岁,这样的话,我还会有10年时间跟联邦银行做斗争。”
科斯托拉尼早在奥斯卡•拉封丹之前就说过,“我的心在左边 跳动”,但是这句话还没完,“当然我的头脑是向右转的,并且我 的钱包早就在美国了"。数十年的交易所经验告诉他,在经济中, 实践和理论相距是很远的。
《大投机家》是安德烈•科斯托拉尼最后的遗产。从1999年 初到他去世,这本书成了他创作的重心。他在巴黎的住所足不出户, 集中全力进行这项工作。他欠读者的,只是和每位作者一样,以他 们特有的方式在最后写下的前言。
特别是在德国电话交易过程中产生的那一代交易所投机者一直 把他记在心里。德国人对股票投资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,他对此明 确地表示欢迎,但是日益严重的赌博瘾也使他担忧。科斯托拉尼想 在这本书中谈谈他对投资和投机的理解。
他在《未来的收支平衡表》一书的导论中承认,他已经有几年 不去交易所了。因为他害怕上帝会在那儿发现他,并想:“怎么那 个老科斯托一直还在那儿?他应该上来了,我这儿也非常需要他。 他的老朋友早就等着他了,他的固定餐桌边的位子还空着。”但是 不论上帝何时把他带走,只要他能听到他的朋友、学生和读者说“这 位科斯托当然是正确的”,那么他将会感到很幸福。
亲爱的安德烈,愿你在天国早点找到自己的位子。你在天国时 再看一看交易所吧。你会看到,不管悲观者怎样想,交易所总会继 续证明你的乐观是正确的。
史蒂芬•黑斯 1999年12月于不来梅